［磊启］ 抑制剂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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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刘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车厢里唯一一架折叠床上，身上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黏糊糊的触感，这几日一直不断往外冒的信息素今天也收敛了不少，竟让他感觉出了几分清爽。他从床上坐起，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套了一件新的防护服，成色看起来有些旧了，或许是后厢积压的备用服，也不知道得翻找多久。
但至少他现在不是光溜溜的等着出笑话，刘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王磊总算还有点儿良心。
他往前瞄去，东方泛了些白，不算刺眼的光线给座椅上的人镶了道边，以至于他看起来甚至柔和了许多。刘启直直地盯着那个侧影，王磊半躺着，空间再狭隘也保持着标准的军人睡姿，他一手搭在腰侧放有枪械的口袋上，另一只手虚握成拳枕在脑后。即使在睡梦里眉头也仍然微微蹙起，生生叫人瞧出了几分刻在风霜里的冷硬。
刘启没由来地就想起王磊昨晚那些与他淡漠形象十分不符的动作来了，昨晚的王队长确实有些热情过头，以至于他不禁产生了强烈的虚幻感——就好像昨晚那个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人是另外一个王磊似的。全过程刘启其实也记不太清了，他把这归咎于王磊那股信息素，浓烈的威士忌香裹了他一晚上，被这么熏着跟宿醉后的断片儿也没什么两样。但仅仅是几个闪瞬即逝的破碎片段，也足以让初经人事的青年脸红心跳了。
他垂下头，无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残留在指缝间的模糊触感使他可以想象昨晚这只手是怎样被另一个男人的手紧扣着，又是怎样被擒压在车窗上绷到指节仍然泛着淡红。三次，刘启记得他昨晚把自己交出去了三次，除了第一次因情热烧坏了脑袋而几乎毫无意识，其余两次的瞬间记忆倒是格外清晰。他记得王磊用压着低喘的另一种声音安抚着他，可即便被温软细致地哄着，他仍然没由来地感到某种像是即将失去珍贵事物的恐惧，他不明白这一切的合理缘由，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与他紧密结合的人也一定感受到了他颤抖着的不安。
那王磊为什么还要继续？自己又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刘启想得出神，完全沉浸在乱成一团麻的思绪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王磊早已走过来在他身前站了好一阵。王磊盯着他一双原本白净修长的手现在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拧了眉制住他无意识的动作。刘启在被触碰到的一瞬像触电般收回了手，又无处安放似的晃了一圈才搭在腿上。他抬起头，尽量保持着镇定同王磊对视。
王磊也看着他，“昨晚的事你不用太在意，”他顿了顿，“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究竟什么才值得在意？刘启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去劈头盖脸把这人质问一顿的冲动。他死死地盯着对方，却仿佛石沉大海似的击不起任何涟漪。王磊仍是那种古井无波的眼神，像极夜里沉在漆黑海域里的冰，只要稍微靠近一些就会被冷气割伤。他固执地想寻得一个回应，但仅有微薄的窒息感漫过他的口鼻，他挣扎着，却只能感到一种近乎走投无路的绝望。而王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墨色的眼底看不出一丝波澜。
凭什么他王磊就可以视这一切为无物？
刘启恍惚间才发现王磊早已穿戴整齐，胸牌服服帖帖地扣在衬衣上，身份识别码写得一清二楚——是了，他又变回那个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铁血无情的王上尉了——或者说，从始至终一直都只有一个尽职尽责，公事公办的王队长。
他一双手无声地握紧又松开，站起来时身子无力得险些摔倒，他躲开王磊想扶住他肩膀的动作，血丝爬上了双眼，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回答，
“那谢谢王队长了，劳你费心。”
青年强硬地从王磊身侧重重擦过，脚步踏得车厢都震了三震，行走间带起的气流挟着怒气，化成一缕硝烟散在空气里。
他走得太急了，以至于错过了王磊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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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的路况还算不错，没有那么多塌方和坠落物牵制着王磊紧绷得过载的神经，被救援任务挤满的脑袋总算也空出了一小块地方容纳他的私事。王磊偏过头去看后视镜里的刘启，年轻人聚精会神开着车，眉宇间的戾气散去了大半，但仍然能隐约看到一丝烦躁，这样纠结又不甘的神情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像晴天里飘着几朵格格不入的乌云。
刘启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头，视线折过镜面，直直撞上王磊的。那抹狠厉又重新浮出来了，王磊眯了眯眼，刘启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没能成功掩饰过去。
他知道刘启在怪他，也知道刘启不仅仅是怪他。王磊抬手捏了捏眉心，指尖离开时勾带出一丝疲惫。他并非完全没有私心，就算没有抑制剂，按照昨晚那种突发状况，只需要朝颈侧的腺体来个临时标记，也完全能够压住刘启的发情期。但他就是做了，他做那一切时清醒得很，并没有脑子一热就全然遵从Alpha的本能，相反他冷静得像是在狩杀猎物的狙击手——而这又是确确实实违背他一贯的理智的。
昨晚那场实打实的性事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王磊并不打算回避它，真正的军人也绝不可能成为逃兵。他只是在事后面对刘启时竭力维持着一副全然公事公办，不夹杂私人感情的漠然外表，将一堵冰墙立在了刘启面前，硬生生把年轻人呼之欲出的答案压回了胸腔里。刘启可以不明白，但王磊却明了得很，常年在战场上爬摸滚打的指挥官眼力老辣到位，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刘启隐藏在戾气下的少年人懵懂又热切的爱意。这实在让他胆战心惊，像半枯的树木经年后重见阳光，如此鲜活的生命力太久违了，差点就将他灼伤。
但幸好还有一层少年人独有的迷茫无措挡在刘启面前，青年茫茫然只懂得按自己的心意本能前进，却还没有真正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这样很好，王磊甚至松了口气，这层屏障是他最后的缓冲了。只要他不回应，继续和对方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就有足够的时间让刘启慢慢冷却下来，让那层隔膜越筑越高，刘启也就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刚萌芽的情感为何物了
而至于他自己，他需要在彻底沉沦之前脱身，要赶在自己的私心意识取代理性成为主导之前离开，越快越好。王磊知道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刘启再靠近一些给他再下一剂猛药，那他恐怕就真的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意了。
所以他不能回应，不能哪怕稍微透漏一丝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要推着刘启离开，这个青年应该去也值得去拥抱更好的生活。而至于王磊自己，只需要一壶酒，破例抽上两根烟，再加上几个不知道是否会感到后悔的不眠夜，就足以祭奠他心中那份未了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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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拉威西说远也不远，至少在两人凝固的气氛间很快就到了。王磊收回自己的思绪，依旧沉着冷静地布置任务，把一切行动都在脑海里演习了一遍。
他向刘启伸出手，以救援队队长的身份紧紧地握住对方，却在收回手时还是没忍住，指尖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活着回来。”*
刘启将火石带到了发动机旁边，地表的震感太强烈了，钢板从上空砸下来，地基也开始碎裂，他慌忙从运载车里爬出来，却被油箱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岩浆的热浪和自内而外的发情热炙烧着他，昏迷的前一秒刘启只觉得眼前一瞬间闪过刺眼的白光，旋即坠入无边的黑暗中。行星发动机喷射出的蓝色光柱映着他刚毅而疲惫的脸庞，他缓缓阖上了眼睛，把漫天星辰碎光沉进眼底的笑意中。
“地球......活了。”
远处像是有人奔跑而来，脚步声奇异地与他的心跳重叠在一起，直到他因失去意识而变得微不可闻。
-TBC-
* ：“活着回来” 出自电影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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